抡起镐头熬秋收

在我家的农具储藏间里，墙根底下靠着一把镐头，因多年没有使用，镐头都生锈了。每当看到这镐头我就心里发憷，收秋刨棒秸的岁月就会浮现在眼前。

“麦好过，秋难熬” “麦十天，秋仨月。”意思是麦收的活儿快，十天半个月就结束了，而秋收却至少需要仨俩月的时间。五谷杂粮大多是在麦收后种的，比如：谷子、豆子、棒子、高粱、棉花、山药等农作物，还有瓜果梨桃等果木，秋获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忙到冬日的到来。说起来，活计中最让人发憷的就是刨棒秸了。因为其他的活计还好，主要是刨不完棒秸，会影响种植小麦。

刨棒秸这可是一累死“牛”的技术活，刨棒秸得做到稳准狠。刨棒秸的工具叫“镐头”，一个把二尺来长，前面定了一把小铲子。刨棒秸，一是要经过从小的观摩锻炼，二是要有把子傻力气。正常的刨棒秸，需猫着腰，右手持镐头，左腿向前一伸，左臂把棒秸搂在怀里，左手紧紧抓牢一棵棒秸；右手抡起镐头，准确定位到棒秸的根部，右手顺劲儿用镐一撬，左手一提劲儿，棒秸就连根下来了。把镐头再次抡起并飞旋180度，顺着抡起的镐头，劲头十足的敲击到棒秸根部的泥土。泥土四处飞溅脱离棒秸的根部，整个棒秸茬子就显露出来了，一棵完整的棒秸就被刨了下来。一棵两棵，直到怀里搂不过来了，就顺手放下，整齐的一棵棵铺在地上。

小时候，我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跟着奶奶爹娘去地里。爹娘在前面掰棒子、刨棒秸，哥哥也陪着掰棒子，我在后面捉蝈蝈抓蛐蛐。玩腻了，娘就从棒秸里挑出一棵甜棒秸，给我嚼着吃，感觉比现在的甘蔗还甜。玩累了，就躺在爹娘刨下的一铺棒秸上睡觉。

刨棒秸抡镐头，没力气的是真干不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哥哥一样在长大。那时候，学校每年放秋假，我们也参加到了爹娘刨棒秸的行列，我和哥哥一样的摽着膀子干。半大小子抡起了镐头，随着一声声的“咯嗤”声，一棵棵棒秸倒下。刨棒秸要着长袖衣，是为了防备棒秸的剌伤胳膊。就是这样，稍不小心就会把镐头刨向脚面。过秋时节，总是有人把镐头抡到脚上。

初秋的日子，还留有夏日的热。家里种着七亩地，共分了三块，一块儿就是两亩多。棒子地里不透风，又闷又热，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只有早晚的时候，才有些凉意，然这时候天也逐渐变短了。天刚蒙蒙亮，爹赶着驴车，一家人坐在车上，有说有笑的去地里，把驴拴在地头的树上，然后扔给它一铺子棒秸吃。一家人就趁着早晨凉快，一头冲进棒子地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早晨的秋露把衣服都弄湿了。8垄棒子，300多米的地头，我和哥每人一人4垄，爹娘在前面掰棒子，我和哥在后面跟着平行向前推进。爹和娘估摸掰了有一车棒子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装车回家吃早饭，然后回来接着干。

那时候，站在地头，我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棒秸就发怵。这一块地的棒秸啥时候才能刨完呀！才开始的时候，和哥哥有说有笑紧跟在爹娘的后面，一会儿工夫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胳膊酸痛，和爹娘越来越远了。爹疼我，会让我停下来歇一会儿，替我刨上一会儿。我就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愿动了。躺在棒秸上，看着蓝天白云从头顶飘过，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哥哥用一狗尾草挠我痒痒。一睁眼，哥哥笑着跑开了。临近中午时候，娘就回去做饭了，留下我们爷仨继续干。半天下来，手上磨出了血泡，镐头把儿往手里一握，扎心的疼。

收工回家时，爹忙着喂驴，娘忙着做饭。哥和我累的一头扎进屋里，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吃饭时，爹娘催促好几次才懒懒的爬起来。晚上，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睡得特别香，一觉到天亮，直到娘喊我们上工时才醒来。

棒子掰完了，在地里晒上几天，就把一铺铺的棒秸用驴车拉回家。棒秸可是喂牲口的好饲料。上半截作饲料，下半截做柴，这可是农家做饭用的好灶柴。那时候，家家户户溜墙根排的棒秸。冬天，老人们靠在棒秸上晒太阳，淘气的孩子们躲在里面捉迷藏。

农家人自己的苦自己受，就这样一个秋天一个秋天的熬着。而今有了联合收割机，老少爷们不再受刨棒秸之苦，全村的棒子几天的工夫就收割完了，然后旋耕机到地里打上几个转转，三五天就把地耕种完了。棒秸都秸秆还田了，不用再一车车从地里拉回家，老少爷们也算是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