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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3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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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农村信用合作报文艺 山村看戏忆童年 光阴的故事 逐 梦 大漠胡杨 扶贫轶事 秋日写意 作一颗有活力的“钉子” 雾里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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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看戏忆童年

□ 作者 张士强

那年,我们那个山村里要演一场戏,是从河南请来的戏班子。

这是我记事以来大队第一次从外地请戏班子唱戏,以往都是村里的戏班子自演自唱,自得其乐。大队很重视这件事,成立了专门的“委员会”,砍了许多树,从外村借了几个大帆布,几个壮汉光着膀子连续干了几天几夜,一个像模像样的戏台就搭在了山村中央。

父母亲近来脾气出奇得好。父亲每天用假嗓哼着《苏三起解》,盘腿坐在土炕上,就着母亲给他炒得小菜,喝着小酒,一副陶醉的样子。

母亲吩咐我套上毛驴车去把姥姥接家来。那几天,学校放假看戏,我和小伙伴们整日里看村里的壮汉们搭戏台。戏台搭上了,就在上边做游戏。姥姥离我们这有几十里山路,小毛驴晃荡到了下午才到了姥姥家。姥姥听说有戏看,眼睛亮了,皱纹也舒展了,对着窗前的镜子蘸上水将头梳得油光,脑后扎了一个髻,穿上过年时才穿的衣服,扎上裤角。让我帮她把一袋土豆装上毛驴车往家赶。

父亲是村支书,唱戏“委员会”的“委员长”自然是他,当务之急要解决的是演员们的吃饭问题,父亲和村里的几个老人拿着麻袋走东家串西家讨要粮食,大米、小麦、玉米,什么都行,给多给少不限。轮到我家时,母亲搬出那个盛麦子的瓦罐眼睛眨都不眨就挖了两瓢,一个老汉说: “大妹子,你可真是大公无私啊。”母亲说: “到时候多看两眼戏就有了。”

晚上,我听见父亲和母亲说, “平时你连一根火柴都不舍得多划,今儿咋这么大方啊。”母亲说: “我喜欢,一年才唱几回戏?”

那天下午,我家住进了几个客人,是唱戏的演员,本来我家是没房住的,就腾出了东边那间仓库。父亲把他们带来了,母亲也没说什么,还帮着演员们打扫屋子,搬这搬那。这时,村东头的高音喇叭里喊: “谁家有菜,赶紧给大队演员们送来……”

母亲吩咐我: “去园子里扒几棵白菜,送到大队去……”

大队院里支了一口大铁锅,一股热气腾腾的诱人香味四处弥漫。已有不少老婆婆拿来了菜,黄瓜、茄子、西红柿等堆了一堆。戏台旁边围满了人,小伙子居多,都睁大眼睛盯着年轻女演员们的俏丽脸蛋。

开戏那天晚上,母亲让我到戏台底下占座儿,去了一看傻眼了,大大小小的凳子已从戏台前向后排了足有半里长,而且已有不少人就坐。卖冰棍的,卖瓜子的、卖糖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戏场大门口有一间小房子,里边两个白胡子老爷爷正在卖票。听说每场戏九十块,大队出不起,只好让村民出一部分了。大门口放了两排高凳子,父亲带领一群人站在上边收票。

回家我和母亲说,我要和黑蛋一起看。母亲就给了我两毛钱,一毛钱买票,一毛钱买瓜子。黑蛋和我说,你爹不是收票的吗,你朝他要一张,那一毛钱不就省下可以买瓜子了吗?我一想对呀!就打定了主意。那天晚上,人山人海,十里八村的男女扶老携幼都来了。父亲他们喊破了嗓子。我来到父亲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父亲转过身来,我指了指他收票的兜子,示意给我一张。父亲瞪起了眼: “滚,去买票!”我和黑蛋最终谁都没买票,爬上一棵树,从树上跳进了戏院里,摔得我和黑蛋一瘸一拐了好几天。那两毛钱我都买了瓜子,美美磕了一晚上。

开戏时间到了,父亲出来讲话,大意是热烈欢迎河南豫剧团的到来。剧团团长出来讲话,大意是不辜负山区人民的热情款待,争取演好。

父亲带头鼓掌,下边稀稀落落的掌声,山村的人们只会用笑声来表示欢迎,鼓掌有些不适应。

戏开了,先是一段插曲,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只见孙悟空把金箍棒舞成了一阵旋风,只见棒影,不见人形。

好!人群轰然一声。之后,白骨精开始向孙悟空投枪,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孙悟空头顶,肩扛,脚踢,手拔,那枪一个个都飞进了白骨精的胸膛。我和黑蛋也附和着人群大声喊好。

一群小孩挤上戏台,七高八低蹲成一片,父亲瞪着眼睛吓唬:下去,下去。哧溜,哧溜,都不见影了。父亲刚一走,嗖嗖嗖,又蹿上去了,又七高八低蹲成一片。

正戏是《斩窦娥》。先是一个老女人在那咿咿呀呀地唱,后是一个年轻女人在那咿咿呀呀地唱。黑蛋开始骂。后来一个叫张驴儿的“三画脸”开始逗嗑,我和黑蛋又精神了。再后又是那个年轻女人唱,唱个没完没了。我的眼睛开始打架,头象鸡啄米似的,戏台上的演唱声也越来越远了,黑蛋的骂声我也听不见了。

醒来时,我伏在了父亲背上。我听见父亲说: “今儿晚上的戏真过瘾。”母亲说: “你累不累呀。” “不累,就是累点,心里也痛快。”母亲说: “可真是戏迷。外村的好多人都不走,就在戏台底下睡了,好等着明天看戏。” “哼!他们不是光看戏吧,是想看女戏子们的脸蛋儿吧。”“讨厌!”母亲骂了父亲一句。

到家,我还假装睡着,母亲帮我盖上被子,帮姥姥掖了掖被角。

只听父亲说: “这演员睡觉咋不拉灯啊。”母亲说: “人家都累了一天了,你进去关灯可轻点儿。”父亲轻手轻脚进屋将灯关了。

这时,忽听父亲一声喊: “坏了!”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我收票的兜子里还有票,没倒干净。” “准是你倒的时候抓住了角,角里的票没倒下去。” “十几张呢。”我忽地坐起来: “爸,这下我就不用买票了,省下钱了。”父亲瞪眼: “你个臭小子,这是大队的票,我能要吗?十几张就是两块钱呢!不行,我这就给大队送去。” “你看看几点了,明天再送不迟。睡觉,睡觉。”母亲一下拉灭了灯,月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在被子上照出许多美丽的花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了孙悟空,高举着金箍棒追逐满地乱跑的白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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