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艾草

自打记事起，端午节便成为家里隆重的节日之一。二十世纪90年代家里穷，端午节这天母亲总是会拿出积攒了一两个月的鸡蛋，加入艾草煮成墨绿色的艾草蛋。姊妹几个脖颈上都挂上装有艾叶的香囊，双手举着两个热腾腾的蛋，蹦跳着走上街“炫耀”。母亲钟爱艾草，而今生活虽早已比当年富裕百倍，各色端午粽子到处都是，可是艾叶煮蛋的方式却依然被母亲保留着。

今年的端午节，母亲近几日总是起个大早，去“观望”门外的几株艾草。从根部浇水，再修剪掉部分残叶，几个月以来的悉心培育，齐膝的艾草越发葱翠，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挺拔地摇曳着。

“几株艾草而已，哪里值得这样费心”，我随口嘟囔。母亲一边用手弹走艾叶上的飞虫一边说道:“你懂什么，辟邪洗晦的‘灵草’，得心诚才灵。”

母亲没有文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听父亲提起，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块不信鬼神的硬骨头。我五岁那年端午节，身上突然起了片片红疹，到村头药铺拿了不少药仍不见好。无计可施的母亲听闻艾草可“驱避瘟疫”，便找来一大捆连根的艾草，倒挂在家中每一扇门的门框上，剩余的艾叶则煮水洒地，或学着邻家的样子编制成艾草绳记挂在我的手脚腕上。一两天后，红疹果真慢慢消散褪去。母亲亲眼见证了艾草的奇效，就此对神灵深信不疑。尽管略懂医术的父亲曾多次告诉母亲红疹消散源于艾草本身祛湿止痒的功效而非神灵，母亲却是听不进去的，她固执的认为，只要按照习俗去做，就有利于她孩子的健康。

自此每每过节，母亲总是清明节插柳，端午节插艾，从未间断。起初，母亲总是在临近端午节时在乡间地头转悠，寻找艾叶，到端午当天趁天蒙蒙亮时薅一把拿回家。后又听闻若是自家门口种些艾草，妖魔鬼怪便不敢靠近孩童。母亲便开始张罗开辟菜园，艾草自此一年一年不间断的种下。在“艾叶”的庇佑下，几个孩子也健康长大。

母亲摘下几片艾叶晒干后碾成碎末，小心翼翼的装进塑料袋子里。晚饭过后戴上老花镜，坐在灯光下引线穿针，做香囊的手艺活儿就又开始了。丝绸的布料上绣上几朵或鲜艳的小花或灵动的小鱼，系上一缕红绳，把装满艾叶的塑料袋放进香囊里，缓缓拉紧香囊口，一个精致的香囊就做好了。成年的我们虽已不在需要凭借艾草驱邪庇佑，而母亲尚未长大的孙子外孙们的安康，却一如当年的我们，仍被记挂在母亲心头。

(作者单位：山东泗水农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