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冰棒的少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到暑假我就会去镇上卖冰棒，为下学期开学攒学费。

刚开始卖冰棒时，由于年纪小，背不动大箱子，妈妈便帮我做了一个装冰棒的小箱子，一次大概能装下二十来根冰棒。箱子内衬用塑料薄膜封上，里面衬有一层棉花，可以防止冰棒融化。箱子两头钉上一根稍宽的带子，背起来不至于太勒肩膀。

镇里只有一家冰棒厂，是供销社开的，厂里也只有一台体积庞大的老式冰棒机。冰棒的制作流程并不复杂，师傅们先把兑好的冰水倒进冰棒模具，模具里有好多个格子，一个格子就是一根冰棒，待冰水装满所有的格子后，再把模具放进冰棒机，盖上盖子。过了一段时间，把盖子打开看看。这时，格子里的冰水已经开始结冰了，只有中间还是冰水。师傅们就给每一个模具里放一根小竹棍，再盖上盖子继续工作。等冰水全部结冰后，这个小竹签就被包裹住，留在外面的部分竹签方便吃冰棒的人拿着。

冰棒厂的冰棒对外零卖是五分钱一根，一次性买10根以上就相当于批发了，一根只要三分钱。对于我们这些卖冰棒的少年们来说，一根冰棒有两分钱的赚头，那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和我一起卖冰棒的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也有个别辍学年纪稍大一点的。卖冰棒的地方，以镇上的车站为主要阵地。当时我们镇是一个交通重镇，有一条国道从镇上穿过，每天有很多班车从镇里经过，很是热闹。所谓的车站，其实也就是马路边这些班车相对固定停车上下客的地段。每当看到一辆班车驶过来，一群少年郎背着小箱子，顶着烈日，纷纷朝班车奔跑过去，嘴里叫喊着“卖冰棒啊！卖冰棒啊！”现在想想，从交通安全的角度来看，其实真的很危险，只是当时一帮懵懂少年，只顾着自己的生意，浑然不觉罢了。待班车停妥后，我们就围着班车叫卖，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眼前的两三个窗口，巴望着车上的乘客说一句“来根冰棒”。当有乘客递出五分钱或一毛钱说买冰棒时，车窗下的少年马上就会把冰棒递上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旁边的少年则眼中露出羡慕的眼光。虽是小生意，但大家都比较守规矩，每个人就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三个窗口，不会去抢别人的生意。但是在我们卖冰棒的一群人中，有一个辍学少年，比我们年纪大几岁，个子也比较高，有时会抢其他窗口的生意。因为他个大，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吃闷亏。

除了在车站卖冰棒，有时候碰到白天有电影，我还到镇上的电影院里去卖，那时进到电影院里面去卖冰棒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家离电影院很近，父母亲和电影院的几个叔叔混的比较熟，有时候我会悄悄地溜进电影院里，看门的叔叔就装作没看见。这个生意因为是独家生意，所以销量反而比较好。有时候一箱冰棒卖完了，还要让妈妈到冰棒厂再进一些过来，从电影院大门给我塞进去，我又到里面去卖。当然，我也经常会碰到卖不完的情况，这个时候的冰棒就只能“犒劳”自己和家里人了。

我的家乡地处鄂南，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酷热，日头毒辣，一个暑假下来，整个人被晒得黑不溜秋的。虽然人晒黑了，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感觉到有多苦多累。因为卖冰棒的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运气好的话，差不多能够挣回自己一个学期的学杂费。看到自己的劳动能够帮父母分担一些经济压力，反而十分骄傲和自豪。

那时候的冰棒，外形简单，晶莹剔透，舔到最后时几近透明；味道也是单纯的甜味，甘洌解渴，不掺杂质。如今，这种老冰棒已不多见，但那种纯粹的味道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那时候的我们，懵懂无知，勇敢单纯；不惧烈日，不畏风雨；从不叫苦，也不言败。如今，那帮少年早已进入不惑之年，但在骄阳下奔跑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让我难以忘怀。

（作者单位：海南省农信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