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春雷过后,春天正在悄悄萌动。这个春天和往年的春天一样,草尖吐绿,柳睁明眸。然而,这个春天和往年的春天又是那么不同,这个春天,我的心里多了几分豁达和几分通透。
老屋被拆掉之后,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小村庄消失了,只留下一堆黄泥土和后院茶山上一株被砍断了枝干的杏花树。杏花树在风雨中飘摇,我们都以为它活不成了,会随着老屋一起被深埋。只是没想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它居然开花了。远远地望去,那一树雪白,如纱、似梦、像雾,玉骨冰肌,素洁淡雅。我不知道大自然赋予了它什么样的生存本领,使得它在断了枝干后还能生长,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本领会帮助它成长,这就是枯木逢春。
我的内心隐隐有些激动,拆迁过后的路面陡峭不平,我一路爬、一路滑,终于来到了杏花树下。我席地而坐,微风轻拂,花香飘散,花瓣随着风落地,多么美的一场杏花雨。我伸出双手,一朵、两朵杏花落入我的掌心。我一直分不清杏花与桃花,总觉得它们很像,这样近距离观看,才看出它们的不同之处。杏花的幼叶是一层一层卷心的,花在完全开放时呈白色,花药呈黄色。而桃花的幼叶是对折的,一簇幼叶一起长出来,谁也不遮谁,花色有粉色的、有白色的、有近红色的,花药常为紫红色。杏花最大的特点在于变色,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渐渐转淡,到落下时,就变成了雪白一片。宋代诗人杨万里曾诗言:“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可见杏花花色的美妙变化。
枝头上的红杏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点点红光,纷纷扬扬落入地面,“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唐代诗人罗隐有一首诗云:“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大意是说,春风轻轻吹来暖暖的空气,带来了新的春天,寒冬腊月时盛开的梅花此时虽已凋谢,但杏花却鲜活盛开,一半在树上开着,一半凋落在简陋的院子里,这与人在世间感受到的荣耀与失意是一样的。
在我眼里,杏花不仅是幸福的象征,更是豁达与通透的代名词。你看,迁拆过后的土地一片狼藉,唯有杏花昂首挺胸,迎接春天的到来,开出素洁的花朵。你看,那曾经被砍断了的枝干,树木结疤的地方,却是树干最坚强的地方,可靠地支撑着整棵树继续成长。杏花看得很通透,一直在豁达地做自己的事,不抱怨环境的好坏,不解释自身的残缺,安安静静,独居一隅,花开花落。
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雨,我起身往回走,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做我的手杖。一路红杏灼灼,绿柳翩翩,细雨沾衣,似湿而不见湿,和风迎面吹来,面庞清爽。这情景,让人不禁想起南宋诗人释志南的这首《绝句》,“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