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食苦菜味儿香

“五一”假期没外出远游，却想起乡下老家，便匆匆赶回，虽然室外风沙弥漫，但我依然带着方便袋和水果刀走进家乡的大地挖“亲妈菜”。在记忆中遍地是“亲妈菜”的屯南小河边，我找了很长时间，也没寻到一棵“亲妈菜”。再也看不到年少家乡：荒坡野岭陌阡旁，点点黄花缕缕香。

“亲妈菜”在我们松辽平原东辽河下游这地方叫“曲麻菜”，叶细长、茎秆竖直，每年到了开春农历三月，下场透雨便从大地里一片一片强势长出，根部像刚生好的绿豆芽一样白嫩，茎叶绿盈盈的都可以食用。我是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人，对野菜有着特殊的情节。

在计划经济时代，农民在生产队集体劳动，到入冬打下粮食先上缴国家，再留给集体，最后按人口分口粮。地块儿好（指土地肥沃）生产搞得好、产量高的生产队，粮食交够国家，留足集体剩余的可以多分些口粮，但每人不超过480斤；地块孬（指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低的，可向国家申请少交公粮，人均最少是360斤，也就是说，人均每天的口粮不到1市斤。我家乡的土地属风沙地十分贫瘠，粮食产量低，人均口粮几乎年年是360斤，家家不够吃。这样到了春天“亲妈菜”拱土，乡亲们就开始上田地挖野菜，先是“亲妈菜”后是灰菜、山芹菜、猪毛菜等。把这些野菜煮熟与玉米面、高粱米面混合在一起，蒸菜团子吃，这样可节省一些主粮。

当时，虽然我的母亲没进过学堂、读过书不识字，但居家过日子的小账算计得很精。冬天面对生产队分的粮食，便进行着规划，哪个月份吃什么，每个月吃多少量。然后在头一天晚上又计划着第二天每顿饭下多少米，用什么菜。家里来客人留下吃饭，后几天自家又怎么以菜代替节省出主粮。

我10岁那年的春天，我和二姐顶着雨，放学回到家见妈妈不在家，细心的二姐一看我们挖菜的篮子少了一个，就知道妈妈怕我们放学顶雨去挖“亲妈菜”。二姐便叫我和她一起去田地里找妈妈。已上到炕上感觉很冷的我，有些不情愿，这时二姐愤怒地上炕把我拽到地上。我们把还未干的塑料布披在身上往地里跑，当跑到地边时，见妈妈一个人在雨中正挖“亲妈菜”，浑身已被雨淋透……

“亲妈菜”因为味儿苦，有些地方叫“苦苦菜”，我家乡这地方为什么叫“亲妈菜”，我问过一些年长的人大多都说的是因“曲麻菜”的谐音；还有是因为以前粮食少，到了“苦春头”时恰好这种菜遭雨便从大地拱土，挖回可与粮食混合做成主食，又可当菜食用，是妈妈最亲最爱的，妈妈们以此菜做出可口又能吃饱的饭菜，让孩子们对妈妈更亲。

年少时我们常食用的“亲妈菜”，不但能解决温饱，更是预防感冒、咳嗽上火、清热解毒、消炎消肿的良药。去年秋季，本市一位写书法的朋友送我一包洗净晒干的蒲公英和一包“亲妈菜”。并嘱咐我这个多年患有糖尿病的患者，用这两样东西泡水当茶饮，对缓解病情有良效，对此，我非常感激。苦菜不仅平民百姓喜爱，也受文人墨客关注入诗。记得宋朝赵蕃就对苦菜吟诵到：“春今回首便天涯，留得芳英在物华。野色似云闲放犊，树阴如幄暗巢鸦。金钱满地空心草，紫绮漫郊苦菜花。试考方言助多识，欲传名字入诗家。”

如今，物质丰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但纯天然、绿色有机食材却越来越少。从老家回来，我去农贸市场见到几个出售“亲妈菜”的商贩，便想买点儿。我问其中一个商贩，这是天然的吗？她说，是在地里挖的。我拿到手里几棵一看，根细茎长叶窄，我说这是大棚种植的，地里天然生长得不这样儿。那人惊讶地瞅我一眼说：“你要的话可以便宜点，现在地里施化肥，喷农药，确实很难挖到了。”尽管我知道这是大棚种植的，但还是买了一些。让孩子嚼一嚼这苦味儿，再和他们讲一讲过去春天里，我们这代人食得苦味儿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