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年秋,再访灵巫洞。其位于万仞之巅的重庆市巫溪县兰英大峡谷中。峡谷,在蔚蓝天空映照下层次分明;浅绿、淡黄的植被尽染峰峦叠嶂,杂花生树,霜叶缤纷。笔者为秦巴大山的莽莽苍苍所折服,对江川秀美、山河壮丽的感叹,脱口而出。
峡中有人吗?山上可有路?
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有山有水,自然就有了人,当然也就有了路的踪迹。
如此陡峭的山谷,路难行!来自重庆主城的“90后文青”小蔡,刚在巫溪县通城镇红三军司令部旧址参观完毕,转身见到这可触摸的大峡谷,禁不住感叹。
手指绵延无尽的山峦,巫溪县作协副主席王常林深情地诉说:大巴山的路难行,是不争的事实,我家就在山那边的兰英寨。当年不管是求学,还是随大人下地劳作,爬山越岭下沟谷,是常事。那年夏天上学,走得出了大汗,便脱了衬衣搭在肩上。哪知道山梁上大风刮来,可怜的衬衣如纸片一样被吹入峡谷之中。那可是我唯一的衬衣啊。望峡哭喊,天地不应。我只有光着膀子藏身树丛,等到天黑才敢悄悄摸进学校,找同学借衣服。同学也没有多余的衬衣,只得把木箱中的一件冬衣给我穿上。可想象,盛夏时节的巫溪,气温三十多度,闷热难耐,穿着厚厚的冬衣念书,是个啥滋味?
真的苦了你们,大伙齐皱眉,心有戚戚。
老王却淡然一笑说,“其实想明白了,也没有啥,生于此,长于斯,习惯了就好。也是在山那边,下雨路滑,我一跤跌下山崖,差点把小命丢了。休学后再回校园,我拼命读书,圆了升学梦,成为兰英寨当年唯一的大学生。落后不落伍,认穷不认输,是我们巫溪人的追求。”
现在的境况不一样了,早已不愁吃、不愁穿。过去我们这儿只种洋芋、红苕、包谷“三大坨”,现在不是啦。遇见知音,王常林滔滔不绝。乡亲们不仅挖野药、赚大钱,还请来科技专家,培育种植太白贝母、独活、重楼这些名贵的中药材。地里的药材还未收获,重庆、成都、广州那些大药厂的采购员早已跑上门来下订单,山货根本不愁销路。山那边的农民,富得很呢。
听闻富得很,我的脑海中迅即飘来三十多年前的一幕。武汉战友老沈在信中告诉我,连队去巫溪执行了抢险救灾任务。他说,那里的乡亲们纯朴、厚道,把家中好吃的、好喝的,都端给远道而来的士兵。即便是那些刚刚遭了灾的人家,也少有垂头丧气。
从部队转业后,因公因私,慢慢熟识了巫溪。在我看来,随着交通条件的不断完善,巫溪不再囿于秦巴大山的阻隔。那名唤尖山的悬崖绝壁,那让人恐惧得不敢往路旁多看一眼的山涧土路,早已成为记忆中的故事。尤其是“奉巫高速”通车后,压缩了人们出行返乡的时空距离。
告别王常林后,我们顺着高速公路去往红池坝。
高路入云端。在海拔两千米上下的红池坝景区,经营文化旅游的李泽胜,带着我们参观正在翻耕中的“云中花海”,介绍红池坝的珍稀植物、优质牧草、中药材和国家级保护动物,告诉我们这里坐拥高山草场、花海和雪原,既有夏凝冬融的夏冰洞,水向西流的西流溪,也有造型奇异、半空环绕的“腰带云”。既是“咸巫文化”的发祥地,也是战国时期楚国重臣春申君黄歇的故乡……好客的老李引着我们边走边看,冷不丁冒出一句让我们耳熟能详的感叹——这里的农民,富得很呢。
这高山大岭,能够定义“富”字?
不信你看嘛,眼前这草甸上、山林里,散养的牛、马、羊,这不是财富是什么?李泽胜不无羡慕地说,除了这些漫山遍野的牲畜,这里的农民,平时还要到山上挖天麻、寻贝母;那些天然生长的野药,金贵;一年下来,轻轻松松卖个六七万元,简直是小菜一碟……
行走在巫溪的山山水水,耳边回响着声声赞叹。多少年来,南来北往的盐商巨贾,沿着清粼粼的大宁河贸易,不同地域的生活方式混杂,自然给大山深处带来非同凡响的人文气韵。当下巫溪,变了的是时代风貌,不变的是大宁河水日夜流淌,乳汁般滋养着这个因盐而生的千年古县。
握着李泽胜的手,我说,你们这里山那边,好地方!
(作者单位: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重庆黔江监管分局)